01/难产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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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太阳难产了。
  天才麻麻亮,极目处,两座山峰的间隙宛如女人初产的逼仄产道,狠狠将太阳卡在那里,直白地,狠心地,由着产妇和胎儿一起受罪。
  杜蘅独自站在长途汽车站边的杨树下。
  探半截身子,目光投进晨雾里。
  她单薄,秀美,像早春才抽条的嫩柳。
  任谁来往都要朝她多看一眼。
  无论被雨冲酥的路况有多糟,就是要多看她一眼。
  远山流泻来粘腻的红光,像是产妇失禁的鲜血,一股股,无偿献给新生的血腥从她脚踝漫到腰上来,然后一路向上爬,淹过喉。
  杜蘅原地站立,纹丝不动。
  直到朝日出生。
  血水似的阳光完全点亮她的脸,眼里的期待和晨雾一样慷慨地明亮着,不肯退去。
  叮叮——
  自行车鸣铃。
  “老头,没长眼睛啊,快让道。”
  “你个舅子,喊球呢,老天夜里一泡衰尿下的,把人当秧苗插,走出二里地,鞋也丢了二里。我一腿泥水,想走快就能走快?”
  “你俩吵吵啥,没瞧见后头大车来了,都撇开!”
  一行吵闹的人群流过杨树,瞬间沉寂。
  不是因为身后缓缓开来的铁皮汽车,而是发现了杨树底下站着的杜蘅。
  对于直白的美丽,无论哪个年纪,无论男女老少,沉默,注目,多看一眼,是他们共有的默契。
  哪怕杜蘅插队陈家坝已经两年,坝上乡亲还是没能看惯这张临安春水养出的豆腐脸蛋儿。
  “杜老师,这么早啊。”
  有人开口喊她。
  杜蘅没回应,她压根没听见。
  在见到铁皮巨兽冲出雾面的瞬间,她双腿自行动作起来,从疾步快走加速到小跑。挂在臂弯的军用雨衣摩得簌簌乱叫,仿佛在劝她走慢些。
  嘶——
  ?——
  乌糟糟的尾气随之扬起,柴油气味弥漫,挤满人的汽车顿时溢出一股比柴油还难闻的人味。
  车还没停稳,门还没打开,霎时人声鼎沸,乱哄哄的全是大小人声,斥骂叫嚷,有人丢了东西,嗷嗷直哭。
  近两个小时的等待。
  杜蘅等的不是一天一班的汽车,她穿过一窗又一窗和她无关的吵嚷,避开光屁股男孩朝外滋的尿柱,越出车尾黑气团,总算见到印有场部标记的绿邮包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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